毛頭村人囑咐他們,一定不要將他們村有毛頭猴的秘密說出去,也不要想著來他們村里捉,否則就算他不動手,毛頭村其他人也不會放過他們。
金廣森點點頭,帶著于辰和王志峰原路返回,找到了他們的車。
坐上了車,沉默了會兒的于辰,有些不甘心的開口道:“他們傷害善良的猴子,就這么放過他們?”
金廣森道:“當然不會?!?/p>
于辰大惑不解:“那你當時還點頭答應他們,不說出去?而且既然他讓我們不說出去,那他為什么對我們說?”
“你認為我們兩個,二打一,誰贏?”
“那肯定我們!”
金廣森笑了:“對我們這么有信心?”
“是對我有信心,因為我身手好。”
“傻孩子,凈說大實話。”不過金廣森也不生氣,而是接著道:“所以,他不愿動起手來,就想辦法,把我們幾個勸走了?!?/p>
“可是我們現(xiàn)在走了,猴子沒法救了?!庇诔秸f著,為野生動物門感到難過。
“孩子,接下來的事情,就交給我們這些成年人來處理吧?!苯饛V森面對這實心孩子,只能嘆氣道:“這筆帳,我們終究會算清楚的。等我們回了電視臺,會請有關部門來調查這里的事情。到那時候,不僅是我們遇到的這個人,其他傷害猴子的人,也要付出代價?!?/p>
“是啊,孩子,現(xiàn)在是法治社會,咱可不提倡暴力解決問題,我倆先假意答應他們,等回去之后,我們會舉報他們,并給這些猴子,申請野生動物保護的?!蓖踔痉甯胶偷馈?/p>
不過兩人沒對于辰說完的是,他們也希望爭取到毛頭猴的獨家報道,那對于平息謠言,及時還民眾一個真相,具有重要意義。臺里的領導,大概也會重視他倆的工作了。
等車子完全駛出毛頭村的時候,三人長輸了一口氣。
“老爺子,我們回去了,這一趟,感謝您孫子,我們沒和人打起來,但是他給我倆壯膽,特有用。以后,這孩子一定有出息?!钡绖e時,金廣森夸了于辰一通,那位滿臉皺褶的老人臉上,久違地浮現(xiàn)了微笑。
接下來的事,只要按照必要的流程辦理即可。金廣森和王志峰在調查怪異事件中地表現(xiàn)突出,收到了臺里的一致好評。雖然他們在走訪調查過程中,未能拍攝到珍稀動物的影像,但是在動物保護部門的介入下,專家確認林中的確生活著罕見地野生動物。而傷害動物謀取一己私利的人們,也受到了法律的制裁。
兩人得知這樣的消息,都開心起來。
“老王啊,我有時候覺得,不論新聞的形式怎么改變,是紙媒、電臺,還是電視,咱們這些老骨頭,都還是有用處的?!苯饛V森說著,在辦公室里點起一支煙。煙霧繚繞間,他回想一直以來的工作,覺得自己的確做了一些對人民、對大自然有益的事情。
“嗨,老金啊,你就別說漂亮話了。這回沒拍成片子,可是稿子還是要寫的啊。我一寫大篇幅的稿子,就頭疼。不像你,抽根煙的功夫稿子就寫出來了。要不這樣,這次的稿子,你寫,署咱倆的名兒,成不成?王志峰說著,壞笑起來。
“哎,我考慮考慮吧。”金廣森白了他一眼。
“對了,于辰那孩子,后來還好嗎?他家里條件不好,不知道后來有啥出路?!蓖踔痉搴鋈幌肫饋?,問了問金廣森。
“老王啊,這你就放心吧。你家大侄子王力開的那個飯館,說是正好要雇個伙計,聽說于辰靠譜兒,就讓他上店里打工了。我聽春海說啊,王力心眼兒好,伙計在他那里包吃包住,到了晚上還去夜校上課,特別有上進心。你要是也有這樣的上進心啊,就不用我替你寫稿子了。”
王力和春海從廣州回家以后,王力沒有做服裝行業(yè),他對于流行趨勢的把握沒有什么天賦。他娶了隔壁城市一個會做韭菜盒子的姑娘,開了一家飯館,飯館的名字就叫“香九合”。由于生意不錯,最近,他考慮要把店鋪開成連鎖。
“嘿,這怎么話里有話,還損我兩句呢?”其實,王志峰聽了這樣的話也不生氣,他和金廣森在長期的工作中形成了良好的默契。兩人的合作,還將繼續(xù)下去。
“老王,王力那店開得著實不錯,我還去過一趟,他家豆?jié){特別稠,地道?!苯饛V森道。
王志峰道:“對,這孩子就是這一點好,像我,特別實在嘛,哈哈哈……”
春雪對于父親在家鄉(xiāng)的奇遇,一概不知。
她即將讀完碩士,本是可以留在北京工作的,但她總覺得,這距離成為科學家的目標還太遠,如果更上一層樓就好了。于是,她開始著手申請讀博。
同學之中,有不少人想要去美國或英國,于是她隨大流,學起英語,申了幾個學校。
本來,她想著到美國去,興許和同學、校友們能有個照應。沒想到的是,雖然有學校愿意錄取她,但學費太高了,獎學金給得很少。
她知道,家里經(jīng)濟不寬裕,這么大人了再管父母要錢,于心不忍,道理上也說不過去。再等了等,她很意外地收到瑞典一所學校的錄取信,那里愿意提供全額獎學金。
世界上,真有這樣的好事?春雪不太敢信,花了大價錢打國際長途確認這件事。瑞典和中國,時差有八個小時,她試了幾次,才打通電話。
出國前,她的英語磕磕絆絆的。接電話的老師很有耐心,幫助她解釋清楚許多問題。如果她去了瑞典,不但學費全免,讀博士是和打工一個待遇的,有工資可拿。
春雪聽了樂壞了,雖然華人去北歐的不多,但這機會千載難逢,可不能輕易錯過了。
她辦完了碩士論文答辯等一系列事情,定了機票,前往哥德堡,直到入學手續(xù)都辦好,才告訴家里,讀博的生涯開始了。
“媽,我要去哥德堡大學了,在瑞典,不是在瑞士。那邊時差有八個小時,到時候,咱們有空了再打電話啊。”
不出她所料,家人先是數(shù)落她幾句太冒險,然后又為她高興。最后,張小玲勸她少打些電話,電話費怪貴的,不值當。
“媽,放心吧,我好好的,你和老爸照顧好自己?!贝貉┓判牡貟炝穗娫?。
后來,她在哥德堡,第一次體會到了手頭寬裕的感覺。
北歐的亞裔很少,有些伊朗人,很抱團,不與華人接觸。也有幾個日本人、韓國人,不在同一個年級和專業(yè),交流很少。
最讓她苦惱的是,這里的食物吃不慣,自己做飯又很占用課余時間,她只好盡量慢慢去適應用三明治充饑。
這天,宿舍樓下辦起音樂會,長發(fā)的男生們調試設備就用了很久,音樂會開始的時候,已經(jīng)是下午了。
春雪對音樂一竅不通,只覺得人們吵鬧。歌唱了一首又一首,在旋律性強的同時,鼓和貝斯的低音有些嘈雜。
音樂持續(xù)到七八點,春雪終于忍無可忍,下樓和人們爭執(zhí)起來。
樂隊的成員,多是當?shù)氐那嗌倌?,只有燈光師彼得是她的校友,正在讀本科。
彼得留著半長的頭發(fā),笑得爽朗。他替人們向她道歉,同時把一間餐廳的宣傳單塞給她:
“這個給你吧,開業(yè)的時候,你可以來吃免費的自助餐。有時候,樂隊也會在那里演出?!?/p>
春雪想了想,雖然對音樂興趣缺缺,但有東西吃,還是可以考慮去一趟的。相傳,自助餐就是在北歐興起的。古代的海盜們不拘小節(jié),把西歐那一套用餐禮儀扔在一旁,大宴賓客中逐漸興起了自助餐的形式。
餐廳的位置,距離學校不遠。在那里,春雪果然又遇見彼得,他和很多青年人一樣,一邊上學一邊打工,盡量不用家人資助。
“只要成年了,就該盡量自立了,畢竟,這樣才擁有自由的生活啊!
“我們這里有很多民間故事應該被人們知道,所以,樂隊才寫了這些歌。有很多歌詞,是在表現(xiàn)思鄉(xiāng)之情,只不過聽上去有點吵。
春雪仔細聽著他們的歌詞,大意是“吾乃光之子,生于火焰之中,世界盡在吾掌中……”
“這是在講什么故事?”
“這是……古代傳說中的故事……我們都蠻喜歡這些傳說的。你要是會瑞典語就好了?!?/p>
彼得把音樂視為當?shù)靥厣幕?,解釋給春雪聽。同時,他邀請春雪參與樂隊MV的拍攝。
“可是,我不會拍攝啊?!贝貉┞犃撕荏@訝,別說拍片子里,就連相機,她都沒怎么摸過。
“不要緊,我可以教你??!我們正需要人手,你就當玩兒,一起來吧!”
春雪正在猶豫的時候,實驗室的試劑爆燃,歐洲人處理事故效率低下,竟然有了意外得來的幾個月時間,容她去拍視頻了。
想了想,她在哥德堡本地沒什么朋友,彼得看上去很真誠,可以試著相信他,便點頭同意了。
拍攝的時間,就在幾天后。樂隊成員計劃效仿已經(jīng)成名的大牌音樂人,再冰天雪地的樹林之中拍攝,表現(xiàn)天地廣闊、無所畏懼的感覺。
當時,哥德堡沒下雪,一行人便計劃前往挪威,那里雖然是別的國家了,但也講英語,離得近,去著方便。
就這樣,挪威成了春雪去過的第三個國家。
九十年代初期的攝像機沉甸甸的,春雪一個人簡直搬不動。但她一直保持著不服輸?shù)膭艃?,非要啃下這硬骨頭。
拍攝地最終選在一個小山包上,四下很安靜,雪中的枯枝是黑色的,春雪有那么幾秒種恍惚,感到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時候生活的五道庫。
不同的是,東北最冷的時候會達到零下四五十度,挪威只不過零下十來度,在她看來,只是有點涼快罷了,連寒冷都算不上。
一段幾分鐘的短片背后,是漫長的拍攝過程。
春雪此前從來沒考慮過,視頻是怎么制作出來的。她追過國內曾經(jīng)熱播的血疑、渴望等電視劇,還和當時的小伙伴們探討過其中的劇情,唯獨沒有想到,到了自己上手的時候,每一個分鏡都很難拍。
好在,樂隊的少年們追求一種粗糲而原始的效果,即使收音效果差、畫面搖搖晃晃,也沒什么大不了。
英語在北歐很普及了,但對人們來說也不算是母語,因此溝通中春雪總覺得頭疼。
片子一天沒有拍完,一行人在山上駐扎休息。這座山,本就是個度假勝地,有一些對大眾開放使用的露營設施。人們撿來樹枝,生起一堆篝火。
春雪喜歡篝火,這一點,她誰也沒有告訴過。小時候,林區(qū)里對火種管理十分嚴格,大人更是從來不讓孩子們玩兒火。她從小就懂事,象個小大人兒似的,卻唯獨喜歡火。
上大學后,有一次,她曾問過物理老師:“老師,火是什么?是一種物質嗎?我中學的時候,沒有學明白?!?/p>
老師沉吟片刻,只告訴她,火是能量的一種表現(xiàn)形式。
老師的原話是怎么說的,她已經(jīng)記不清了。如今見到溫暖的篝火,她真切地感覺到,距離家鄉(xiāng)很遠了。來自亞洲的同學們,大多希望留在歐洲,哪怕不在北歐待著,也可以去德國之類的產(chǎn)業(yè)發(fā)達的地方,那里多得是工程師的用武之地。
可是這天,再枯枝密布的樹林中,在晃晃悠悠地火堆邊,春雪驀地感覺到故鄉(xiāng)的呼喚。她甚至想起,離開五道庫的小火車上,她曾聽到葉笛的聲音。四周沒有葉子,沒什么東西能夠吹響。
拍攝結束后,春雪心中涌起悵然若失之感。她的朋友們有著明確的目標,要登上這樣那樣的舞臺,要發(fā)行更多的專輯,不一而足。她不久后,如果答辯順利,就要回國了。等待她的生活,將是怎樣的呢?
回國那一天,飛機降落在首都國際機場,在走出航站樓時,她隱約覺得見到了故人。遠處一個一襲黑衣的高大男子,似乎也認出了她。
“你現(xiàn)在……不穿黑白的運動鞋了?”那人正是她本科時候學校里的風云人物。
“你也不穿花裙子了!”那人也認出她了。
他們都剛剛經(jīng)歷了留學歸國的旅途,一見如故。
這對于兩人而言,都是新的開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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